兔子波西

        溫柔奶媽  超級任務  文：兔子波西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  「新伊甸中心」是個特別成立的機構，專門負責替嬰兒尋找收養對象。當然，這些不是普通的嬰兒。主管念著電腦祕書列出的名單：「奇人細胞科技公司，七名嬰兒。長生不老實驗室，十五名嬰兒……唉，真急人。」

    自從開始了「胚胎複製」技術，這麼多年來「新伊甸中心」的工作也跟著吃重。因為不論是用胚胎生長器官來救人的「醫療複製」，或為不孕家庭製造小孩的「生殖複製」，或是改造後代的「基因複製」，都有意外培養出嬰兒的案例，而且失控的情形愈演愈烈。

    幸好，現在的社會講求法治。最近在「人道委員會」強大的反對下，通過了新法令：暫停任何的複製工作，集力照顧已有的胚胎，妥善解決嬰兒問題。

    這收養工作自然落在「新伊甸中心」的肩上。主管原本頗有把握：「反正現在很多人生不出小孩，給沒有孩子的家庭一個機會。不錯呀！」

    起先反應還好，但不久之後，被挑剩的嬰兒就乏人聞問。更糟的是，新名單跟著而來，嬰兒體質都需要特別照顧。這天，只來了兩個志願者，洽談收養都不太順利。

    有一個小孩被相中，但因不能接觸紫外線，使志願者打退堂鼓。「哦，我們家最愛度假曬太陽了。真遺憾！」

    另一個嬰兒生長緩慢，看上他的父母搖頭說：「我們計劃這十年扶養小孩，之後就過自己的生活，很抱歉。」

    「天哪！」主管絕望的叫。    

    有個戴老花眼鏡的老婦人走進來，禮貌的說：「你好！我想收養你們的小孩。」

    主管打量著老婦人。她身穿長窄裙套裝，雙手戴著手套，提著舊式手提包，卷髮上戴著小圓帽，帽沿上插了一朵假花，真像幾十年前雜誌上的婦人裝扮。

    「對不起，妳跟我們期待的父母年齡，有點差距……」

    「你是懷疑我的健康狀況嗎？」

    「也算啦，我們不希望是隔代教養，呵呵。」

    「說來說去，就是嫌我老嘍。」老婦人微笑箸，慈祥的說，「別從外表評斷一個人。放心！我可以活很久，命長得很呢！」
 
    主管勉強問：「那麼，妳想領養怎樣的小孩？」

    「怎樣的都行！剛出生的嬰兒、有問題的、長得太快太慢的、身上多一個少一個什麼的。如果不介意，我只收養十個就好？」「十個！」主管嚇一跳。

    「是的，我很注重保養，不想讓自己太累了。」
 
    主管偷偷對電腦祕書說：「馬上幫我詢問，有沒有老太婆從瘋人院逃出來？」「我聽到了哦，你在偷偷聯絡什麼哦……」這老人家的耳朵真好。

    電腦祕書快速核對她的長相，查到非人類項目。「主管，她是六十年前的機器人。絕版的機器人！」

    不到十幾分鐘，這裡就擠滿了媒體、學者、科學家、警察長……圍住老婦人，好奇的盯著她看。 

    老婦人臨危不亂的說：「既然被發現了，那就自我介紹吧！我是機器人奶媽，我有照顧小孩資格的保証書，上面註明了可以收養小孩。」她從皮包裡拿出幾十年前的証明單。

    學者查看之後，驚呼：「過了幾十年，這保証書還有效呢！那些立法委員真不盡責，這種老掉牙的法規還沒修掉。」   

    警察長想勸走她，但這強健的機器人奶媽，毫不放棄爭取權益，對著拍攝她的鏡頭說：「我要求按照法律召開公聽會，讓我領養小孩！」

    最高法院的首席法官接到通知，匆匆忙忙的趕到法庭，主持這場公聽會。出席的還有陪審團；包括一名新型機器人奶媽，以示公正。

    老法官似乎感冒了，鼻音濃重的問：「妳要請公用律師幫忙嗎？不過他是虛擬的。」「謝謝！我寧可為自己辯護。」奶媽莊重的坐著回答。 

    負責調查的年輕檢查官，上前質問她：「請說出妳的機型全名。」

    「愛心溫柔好奶媽。簡稱：溫柔奶媽。」

    「妳的外型太突出了，可以解釋為何這樣穿著嗎？」

    「事實上，我們曾經獲選最受歡迎的造型獎。理由是讓人信任，有安全感。」奶媽很自負的看著現場。 

    「是……那妳可以証明具有照顧小孩的能力，做一些基本示範嗎？」

    「當然。」溫柔奶媽過去抱住一個陪審團員，「嬰兒吃飽了，就要像這樣輕輕拍背。」「嗝——」那人剛吃了飯，果然打個嗝。「你看！是不是舒服多了。」

    「噗！」觀眾席有人笑出來。

    然後，她用假娃娃示範包尿布、洗澡，以及各種照顧細節，手法都很純熟。

    檢查官點點頭，仍心存懷疑：「不過，我們談的是複製胚胎，不是照顧一般的嬰兒。」

    「我有經驗。」

    「哦，多久以前？」

    「六十年前，從胚胎複製技術剛開始，我就接觸了。」

    「呵……」檢查官有些意外，再追問，「時間太久，沒有人可以証明吧？」

    「這很難說哦！」

    「嗯？有存活的……」

    「有——我還在照顧的呀，想看嗎？」奶媽像找零錢似的，打開她的超低溫手提包，拿出一劑冷藏的試管，裡面裝了一個很可愛的胚胎。「這是當時精心做出的頂尖胚胎，我奉命等六十年，科技發達到足夠能繼續培養他為止。為了他，我一直躲在有冷藏庫的地方。」

    「啊——」現場一片騷動。

    「妳是說……六十年來，妳一直陪著這個……」

    「是的！現在我可以交出來了。依照法律，我可以再照顧別的小孩。」

    檢查官不解：「這麼久了，妳還記得照顧嬰兒的動作？怎麼不會生疏呢？」

    「生疏？哈哈！」奶媽笑起來，「我是機器人，一旦設定了就不會改變。不需要練習就能上手啦！」

    老法官很有興趣的問：「是什麼原因，使妳決定要再收養小孩呢？」

  「溫柔奶媽守則呀！」

  「守則？」

    奶媽背誦守則：「一，永遠不可以背棄孩子。二，不論長相一視同仁。三，主動幫助貧困弱小。四……」

    老法官一直聽下去，忍不住流下眼淚。「對不起，我感冒了，情緒比較脆弱。」

    陪審團的新型機器人奶媽，睜大眼睛說：「哇！要裝這麼多規定，我的記憶體一定不夠。」

    老法官又再感歎：「唉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。」

    奶媽實在看不過去，走到鼻塞的法官身邊，拿出手帕捏住他的鼻子，命令：「來，用力！」

  「噗——」

  「再用力！」

  「噗——」

  「很好！你看，都擤出來了。」

    因為配合得太有默契了，法官不禁回想：「天呀，難道我小時候給溫柔奶媽照顧過？」

    當初的許多溫柔奶媽機器人呢？法官要警察長查詢後，答案揭曉，原來維修這些機器人花費太大，過去的主管機關將它們全部丟在倉庫裡。

    「真是暴殄天物！」法官問，「妳確定，一個奶媽能收養十個小孩？」

    「至少十個，我們是超級強壯的機器人！」

    於是，在陪審團全體無異議通過下，法官宣判：全面翻修六十年前的溫柔奶媽。「我想，新伊甸中心的問題解決了吧。」

    「呀比！」主管握拳歡呼。他也可以鬆一口氣，去度假曬太陽嘍。



※ 刋登於國語日報  2009 年 11月號（小作家）月刋雜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