補 ＊ ＊ 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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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兔子太醜了！」我從人群中把它丟回去，卻忍不住又彎下腰撿了起來，左看右瞧。
它小小粉紅色的身軀，翹著柚子形的屁股，上頭沾朵毛花花的小白尾巴，還挺可愛‥‥唉，別為它找理由吧！瞧瞧那張醜臉，要不是豎著長耳朵，哪像是兔子？嘴巴歪一邊，面頰一塊一塊的。
它是地攤上一件失敗的作品，但我還是把它買了回家，因為只要八十元。
本來，我打算叫它「八十元」，想想它可能會不高興，便正式給它取了一個名字「補補」。如果你看見它，就會明白我為什麼會取這個名字，相信補補也會說：「我不是故意的，是那粗心的女工，竟把我的臉縫成補釘一樣。」那些縫線使它的頭，從任何角度看都不對稱。事實上，補補的全身都不對稱，好像經過一次可怕的車禍，被大卡車壓過，再也恢復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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儘管如此，我仍看得出補補原本的設計很完美，只因縫製的手工拙劣，使補補的後腳一大一小；雙手一上一下，像在指揮交通；眼珠嵌得太緊變得小而無光‥‥我真替補補叫屈，如果它是成功的作品，一定能放在百貨公司，賣上八百元。
我已經是個大人了，也許童心未泯，偶爾喜歡抱著補補這樣的毛偶玩。前陣子工作很忙，腹部、背部隱隱難受起來，醫生告訴我，我的盲腸已經發炎，如不趁早割掉，以後會吃大苦頭。大人也會害怕，為了避免下次更害怕，不得不鼓起勇氣，決定立刻開刀。
第二天，從家中出發前，我有些昏亂，還想做點什麼安慰自己‥‥對了！補補。我把它放入行李袋，一起住進醫院。
手術很順利，但割完盲腸要「放屁」才可以進食，另外還必須忍受胃酸、傷口作痛、吊點滴針的不舒服。再想到積壓的工作等著我，心情更糟。唯一輕鬆的方式，就是和補補玩玩。
好在，沒有一個醫生說我這麼大了還帶兔偶住院，當他們進入病房「巡視」到補補時，眼光、嘴角也會流露笑意；有一位護士小姐進來打針，竟放下針筒，先抱起補補說：「哇！好可愛，你一定很喜歡它，才會帶來。」她為我打完針，離去的腳步特別輕盈。
這時我才記起：很久沒有去想「補補只值八十元」了──它已經從地攤上任人挑撿的八十元，躍升為我的隨身良伴。補補的臉一塊一塊，護士小姐卻說它好可愛，想必是出於「補補陪著我」的感覺，讓她認為「好可愛」呀！
回頭看向枕旁的補補，好比散發粉紅光芒的小天使，一上一下張開的小手，像在表示：「來抱我！來抱我！」
噓──我溫馨的舒口氣‥‥補補的名字沒取錯，但絕不是由於那補釘長相，而是它「填補」了我的童心哪！
＊ 補 補 ＊
超過二十年的地攤貨，現在和其他毛毛的的兔偶住在樟木箱裡。
文章刋登於 1990年九月〈兒童日報〉 筆名：唐土兒
收錄於 2000年 幼獅文化 《有情樹》選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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