兔子波西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度過難關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宇宙迷宮的出口  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文：兔子波西

    特倫太空基地的龐大母船上，剛調過來一位年輕的女醫生——潔莉。她輕快有力的踏過內部長廊，來到所屬的精神科診療室。

    迎接她的是機器人助手：「妳好！我叫古哥。基本上我會守口如瓶，必要時給予適當的建議。從我講話多有禮貌，就可知道我是大廠老牌出品。」

    「謝謝，請你多協助啦。」跟著，潔莉一面盯住工作螢幕，一面聽古哥介紹她要接手的病歷。

    「太空戰士卡恩原本非常優秀。不久前從特倫星系長征回來，似乎患了戰士憂鬱症，於是被安排留在基地休養，嗯……」古哥檢視資料，「好像有點麻煩，他已被許多醫生列入無可救藥了。」

    「哦，是嗎？」潔莉從未接觸過太空戰士，這讓她緊張又興奮。好英俊哦……照片中的他，完全如傳說中的特倫軍人模樣，制服上還佩戴了各種勳章。

    醫治維護和平的太空戰士，是她從小的願望。不過，卡恩一出現就給了她下馬威：「上級指示我來，我就照做。但別叫我從什麼小時候談起，我不吃這一套。」「當然，如果你不想說的話……呵呵。」

    結束短暫的會面，潔莉呆了半天，才對古哥說：「知道嗎？叫我難過的，不是他拒絕的態度，而是他落寞的臉神。」

    「是的，他對生活完全失去熱情了。」古哥也提供情報，「太空戰士最愛玩的『虛擬境地』，他回來後也沒去過。」

    「嗯，」潔莉加班研究卡恩的資料。「正因為太英勇負責了，所以不斷歷經各種戰役和災難……天呀，最後一次失去全體戰友，只有他活著回來。這位鋼鐵般堅強的戰士，也像緊繃的琴弦終於斷了……」

    第二天，潔莉提著可愛的粉紅手提袋來上班，裡面裝了毛毛的東西。是什麼能讓病人打開心房的秘密武器嗎？結果只是她的私人物品。

    潔莉從袋裡拿出舊舊的小毛偶，又抱又捏的唸唸有詞。「不肯對人說，要幫助他說……放催眠音樂？不行，他不吃這一套。打軟弱針？不行，有副作用，破壞他的戰鬥力……」

    放回小毛偶，她又拿出毛線織起東西，繼續喃喃自語。「對生命失去熱情，他需要『生的喜悅』……是的，他不肯對我說，他需要一個傾吐的對象……對啦！」潔莉放下織物大叫，嚇了古哥一跳，「我決定了！」跟著她又低頭翻起書來，「嗯，還是查一下專業建議吧……」

    古哥看著這位新醫生的作為，擔心的說：「妳確定學的是精神科嗎？」

    不久，潔莉從醫學總部申請的東西來了。「太幸運了！這麼快就送到。」她把一團好似透明軟膠的東西，放在卡恩的手掌裡，誠摯的說：「我為你找了一個伴，這是新培育的太空寵物『夢仙508號』，養了牠就知道妙處，也許會給你帶來希望。」

    「要我怎麼辦，就怎麼辦吧！」卡恩仍是一付不在乎的樣子，他不知道潔莉私下的付出。

    「妳牽了保證書吧？」古哥經歷多任醫生的助手，明白醫學總部有嚴格規定，為了避免濫用這種珍貴寵物，醫生必須負責失敗的後果。

    「為了挽救一位好戰士，我就睹一睹吧！」潔莉望著停泊在基地的母船窗外，蘊藏無數星系的整片漆黑宇宙，「我的老師說過，想征服外面的世界，必須先跟自己腦袋裡的小宇宙抗衡，因為心靈是一切的動力！」

    「我想，我開始崇拜妳了。」古哥說。

    一個小生命真能帶來神奇的效果？卡恩帶回牠不到半天，啵——透明團裂了一條縫，張一個小口像要吃東西。卡恩連忙餵牠特製的軟食，開始覺得有些意思……

    「醫生說，也許你會帶來希望。那就叫你『希望』吧！」

    希望沒有五官，卻逐步長出短短的觸角，可愛靈敏的動來動去，像小孩一樣到處探索。 卡恩帶牠到外面，像做爸爸似的邊玩邊教。「這是花、草、樹木，還有昆蟲，感覺得到嗎？」希望活潑的摸來摸去。

    「嘿，我帶你去玩宇宙迷宮吧！其實是爸爸我想玩，哈哈。」走進「虛擬境地」遊戲區，卡恩選下項目，一個炫麗的宇宙迷宮立刻顯現包圍住他們。

    「過了這個銀河轉彎以後，我看看……再從哪個黑洞鑽過去呢？」這時，希望頑皮的一溜煙不見了。「咦！希望？希望……」卡恩在迷宮中愈找愈錯亂，只得設法讓自己先出去再說。

    沒料到，希望已在迷宮的出口等他！憑著最原始的觸覺、嗅覺找到了主人。「哈哈哈，對呀！這些不過是自設的虛擬障礙，對你沒用嘛。」卡恩似有所悟，捧著希望說，「看來，我應該學學你吧……」

    卡恩再次到精神科回診時，希望已經長大一倍，表現得正如這種寵物愛主人的特色，親暱的依偎在卡恩的懷裡。

    「你看來氣色好多了。」潔莉很高興這個成果。古哥卻在旁邊提醒：「這個『夢仙508號』會不會長太快了？」

    「啊？」潔莉也感覺不對，趕快查牠的編號。「慘……號碼弄錯了。這是早期培育的『夢仙503號』，難怪這麼快送來。」而牠會不流行的原因是：長得快，死得早……

    卡恩聽完解釋，面無表情的問：「妳是說，牠只能活到明天？」

    「是的！」潔莉吸一口氣，勇敢的回答。

    「那麼，我要跟牠好好過完這一天。」卡恩默默的離開。

    「完了！他又再度受到失去的打擊。一位優秀的戰士毀在我的手裡，我也好準備滾蛋了。」隔了一天，潔莉正在收拾東西——包括新勾的桌墊，等著因為治療錯誤而被上級命令撤職。

    但做夢似的……卡恩穿著戰士制服出現了，他幹勁十足的對潔莉敬禮。「醫生，我要出任務了。」

    「啊！」

    「謝謝妳，給了我希望！」他微笑著說，「我和牠在虛擬境地的天堂裡，度過最後美麗的時光。」

    「呵……」

    「看到一個生命完整的過程，我覺得很滿足，我又有力量迎戰了！」

    「那……真是太好了。」

    「所以非常感謝妳，對我來說……這不是失去，而是獲得。」臨去前，他又回頭說：「嘿，妳今天看起來很漂亮，也許等我出任務回來，一起去吃個飯吧！」

    「好……好哇！」

    潔莉還陶醉在剛才讚美的話裡。古哥搖搖她：「告訴我，這是妳預計的結果，讓我更崇拜妳吧！」

    「我想，只是運氣好吧。希望下一個病歷，別叫我傷腦筋到要用這個……」

    「什麼？」
    潔莉從粉紅手提袋裡拿出來：「……剌繡！」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★ 刊登於「國語日報」2009年 6月號《小作家》雜誌

      篇名：〈太空戰士憂鬱症   療癒配方〉